新聞背景：孫楊無證駕駛遭行政拘留事件繼續(xù)發(fā)酵，英雄孫楊一夜之間成為眾矢之的，大陸媒體清一色的炮轟和譴責，以道德完人的標準來要求一名運動員。孫楊在體制的重壓下壓抑而叛逆，但又宿命般無法學李娜單飛逃出體制。村上春樹在談到體制與個人的關系時，用了高墻與雞蛋的比喻，并稱自己“永遠站在蛋的一邊”。而孫楊的抗爭看上去也是以卵擊石……
浙江體院、游泳中心先后通報處分孫楊——禁賽、禁訓，禁商業(yè)活動，獎罰分明也好，落井下石也罷，總之，組織與孫楊個人的矛盾進一步激化，彼此之間的敵對、隔膜和裂痕幾乎到了無法彌合的地步。如果不是孫楊與體院鬧僵擅自離隊出游，可能也就沒有無證駕駛肇事的一幕，也就不會身陷囹圄在小黑屋里煎熬七天。
《紅樓夢》里林黛玉曾感慨：“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但凡有一方能“拿住”另一方，便不會滋事了，就怕誰也不服誰，曠日持久針鋒相對，以至于兩敗俱傷。從官員和體制來說，肯定容不得孫楊造次，一旦讓孫楊大鬧天宮得逞，那以后還有何威信和面子可言？而孫楊也不會把組織放在眼里，因為在唯成績論橫行的國內，奧運會、世錦賽還要指望他拿金牌，“無限期禁賽”的王濛不就是例子嗎？所以孫楊攥著上級的“七寸”有恃無恐，今年與恩師朱志根鬧掰，組織不照樣攤派張亞東做臨時教練幫助孫楊榮膺世錦賽MVP。
孫楊和游泳中心、地方體育局的分歧嚴重，涉及到金錢、自由等根本利益，雙方心存芥蒂，化干戈為玉帛幾無可能。孫楊打算自我掌控商業(yè)收入，游泳中心、地方體育局同樣也想分這塊大蛋糕，誰都不愿意妥協(xié)，很多時候錢的問題是最關鍵的問題。全運會表彰大會，孫楊母親楊明憤怒闖進會場，理由是浙江代表團服裝贊助商與孫楊個人贊助商不同，孫楊只能穿個人贊助商的服裝。
不管你喜不喜歡，體制就擺在那里。斑鳩嫌樹斑鳩起，樹嫌斑鳩也是斑鳩起，體制不會因孫楊而消失，孫楊卻可以甩開體制。李娜作為反體制斗士，單飛后大器晚成，躋身WTA世界排名前三，當然可以作為孫楊的榜樣。但孫楊最悲催的地方在于，他實際上離不開這個體制，他只能盡量爭取體制內的特權——比如，反感隊內枯燥的苦練，私自去泰國旅游兜了一圈。
李娜在打完2008年北京奧運會后，明確表示自己一定要單飛，鑒于娜姐第一次退役的剛烈和執(zhí)拗，網管中心在2009年給她開了綠燈。那么，孫楊為什么不敢以罷賽和退役相威脅，借以擺脫這個體制呢？因為游泳項目的職業(yè)化和商業(yè)化程度遠不及網球，孫楊靠比賽賺大錢，是完全指望不上的。李娜今年獲得澳網、總決賽亞軍、美網四強，全年明面上的比賽收入就有2400萬人民幣，而孫楊純粹的比賽獎金加在一起還不到100萬，更多的是隊內和體育局的獎勵，以及拍廣告的外快。
游泳項目四年只有三個大賽(奧運會或者世錦賽)，即便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游泳選手菲爾普斯，單純比賽收入也極其有限，他在美國國內參加的一系列公開賽，主要目的是以賽代練，這類比賽即便兼報數(shù)項，收入也不會超過1萬美元。韓國游泳名將樸泰桓缺席今年世錦賽，也是因為資金斷檔無法保障訓練，游泳選手的困窘由此可見一斑。
塞林格說：“一個不成熟男子的標志是他愿意為某種事業(yè)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男子的標志是他愿意為某種事業(yè)卑賤地活著。”劉翔兩次奧運傷退，都是由于賭博式的加大訓練量，官員下達沖金死命令乃罪魁禍首，但翔飛人并沒有與任何人撕破臉，這種隱忍就是劉翔的成熟一面。孫楊的幼稚則體現(xiàn)在他的不淡定，總是鋒芒畢露，狂放不羈，公然與體制、官員和媒體作對，但又無法自己獨立打拼。
當然，孫楊還有移民的選擇，但應該是下下策。孫楊本來就有強烈的民族榮譽感，也害怕被扣上不愛國的帽子，就像何智麗叛逃日本一樣，估計會被唾沫淹死，而且篤定會因此失去大批贊助商，那就得不償失了。世錦賽前，孫楊和張亞東到香港備戰(zhàn)也許會給人某些方面的聯(lián)想，孫楊加盟香港倒不存在國家、道德方面的問題，但在一個缺乏競爭，缺乏高水平訓練的環(huán)境里，前景如何成了未知數(shù)。
孫楊不具備劉翔的忍耐和堅強，又無法學李娜的瀟灑單飛，所以注定被體制閹割，折騰半天還是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
（大公體育特約評論員 楊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