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揚﹙左一﹚和學生們在采樣的路上﹙網(wǎng)絡圖片﹚
圖為:鐘揚在采集植物標本
楚天都市報記者揭明玥通訊員陳長麗
“‘任何生命都有其結束的一天,但我毫不畏懼,因為我的學生會將科學探索之路延續(xù),而我們采集的種子,也許會在幾百年后的某一天生根發(fā)芽,到那時,不知道會完成多少人的夢想。’30余年從教、16年援藏,10年引種紅樹……復旦大學教授鐘揚的名字總是和植物聯(lián)系在一起,他把自己比作裸子植物,像松柏——在艱苦環(huán)境中生長起來的植物,有韌性,生長得慢卻剛直虬勁。9月25日,53歲的他如同一顆種子回歸大地,而他留下的千萬顆種子將綻放新生。”
——昨日,復旦大學官方網(wǎng)站首頁刊出這樣一段話語,以表達對25日去世的我國著名植物學家、該校研究生院院長、生命科學學院教授鐘揚的哀悼之情。
他是黃岡走出的天驕少年15歲考入中科大少年班
25日當天,在“黃高2班”微信群里得知學生鐘揚意外離世的消息,湖北黃岡中學67歲的老教師余楚東在家里痛哭失聲。1978年,鐘揚在黃岡中學就讀時,余楚東教他物理。
“前不久,鐘揚還答應今年11月回一趟母校,參加‘畢業(yè)生回母?!搲?,可是他再也回不來了……”說起這個約定,余楚東話語哽咽。
余楚東介紹,鐘揚1964年出生于湖北黃岡,他父母當時都在黃岡工作。鐘揚讀的是兩年制高中,1979年,年僅15歲的鐘揚順利考上中科大少年班?!八麑W習刻苦,連吃飯、上學、放學時手里也捧著書?!庇喑|回憶,鐘揚閱讀面很廣,而且對物理概念理解獨特,常能舉一反三,他還經(jīng)常在下課后和老師討論一些其他同學沒有涉獵的問題。
2004年,黃岡中學百年校慶,余楚東前往上海聯(lián)系校友,沒想到在鐘揚辦公室內等了兩小時?!八α耍 庇喑|說,上完課后,來辦公室提問的學生絡繹不絕,同時鐘揚還得抽空指導研究生做實驗,忙得連午飯也在辦公桌前吃。
因為工作忙,在班級微信群里,鐘揚說話最少,但每逢教師節(jié)、春節(jié)等節(jié)日,鐘揚都會給老師發(fā)信息。有一年班級聚會,鐘揚給大家?guī)チ怂H手做的植物標本。
“前幾天,鐘揚還在群里留言,稱自己國慶期間將在西藏林芝做研究,如有同學前往西藏的可以聯(lián)系他?!庇喑|說,鐘揚與同學們感情很深,目前已有同學飛赴鐘揚遺體存放地銀川市殯儀館,送他最后一程。
專業(yè)電子工作后自修植物學一步一腳印成雙跨頂尖人才
1984年,鐘揚大學畢業(yè)后,進入中科院武漢植物研究所(現(xiàn)中科院武漢植物園)工作。鐘揚共在中科院武漢植物研究所工作16年,先后任研究實習員、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研究員、副所長。
昨日,中科院武漢植物園相關負責人向楚天都市報記者介紹,鐘揚大學并非學植物學,但數(shù)學和計算機基礎很好,所以當年被分到研究所技術室工作。此后的工作中,鐘揚利用所長,創(chuàng)建了該所第一個計算機室,組建了計算機生物學青年實驗室,他還用自己節(jié)省下來的生活費購置了計算機、復印機等設備。隨后,他又組建了水生植物室。在數(shù)量分類和分支分類上,引進了計算機的處理技術,在植物學和計算機學交叉學科中,取得了引人矚目的成就。期間,他還在武漢大學進修了植物學。
中科院武漢植物園研究員江明喜比鐘揚晚3年進研究所,兩人共事10余年。江明喜回憶,1991年秋,他們一起到武漢市區(qū)附近的斧頭湖做水生植物調查,兩人穿著雨鞋、踩著泥巴,晚上就住在湖邊小學校園中。那時,條件很艱苦,但鐘揚的樂觀感染著所有人?!八^腦敏捷、看問題不同于常人,很有深度,科研能力極強;做副所長時,又表現(xiàn)出極高的領導才能。他走到哪里都像一團火,能把大家都帶動起來?!苯飨舱f,早年,研究所的同事們都喜歡打橋牌,鐘揚水平也很高。
鄰居眼中樸實孝順的“學究”親朋故舊為他的離去痛惜
楚天都市報記者了解到,鐘揚的父母長年住在湖北武漢。湖北省水果湖第一中學副校長羅林曾和鐘揚家住同一棟單元樓的上下層。昨日,羅林向本報記者介紹,大約1986年左右,鐘揚的父親從黃岡調到該校工作,因大家都住在教工宿舍,經(jīng)常能碰到。
羅林說,那時,鐘揚在中科院武漢植物研究所也有宿舍,但每周都會回來幫父母做家務。鐘揚父母住五樓,鐘揚是家中獨子,幾乎包攬了所有重活,抬米、搬油,還經(jīng)常陪著鐘媽媽上街買菜?!拔覀兺露继貏e羨慕鐘家培養(yǎng)出這么個好兒子?!绷_林說,鐘揚是小區(qū)里遠近聞名的“學霸”,而且人品好,非常懂禮貌。即使后來在研究所當了領導,也絲毫沒有架子,給人印象就是一個很務實的“學究”。
鐘揚出意外的消息傳開后,熟識這一家的老同事們都紛紛在朋友圈中哀悼?!疤上Я?,真正的專家學者”“了不起的成就,做的都是造福人類的事”……
一粒種子可以種下希望他為世界留下4000萬顆種子
昨日,復旦大學宣傳中心相關負責人向楚天都市報記者介紹,該校很多學生自發(fā)悼念鐘揚教授。
復旦大學學生趙佳媛回憶,她從大三開始修讀鐘揚教師的生物信息學課程,沒想到期末考試內容之一竟是為鐘老師主編的教材《簡明生物信息學》“挑刺”。鐘老師的雙肩包非常重,里面有學生的論文,有出版社的翻譯稿,有參加學術會議的發(fā)言稿,無一例外地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復旦大學學生顧卓雅說,鐘老師對一些事情很堅持,比如收集種子和制作標本。有時候,他們不明白為何要花這么多時間四處奔波,做一些沒有短期科研產(chǎn)出的研究,但鐘老師常說:“我希望把科學的種子,把珍貴的生物多樣性保存下來,為世界留下更多寶貴的標本。一個基因可以為一個國家?guī)硐M?,一粒種子,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就可以造福萬千蒼生?!?/p>
據(jù)介紹,從2001年起,鐘揚開始奔赴青藏高原盤點我國生物資源“家底”。在艱險的盤山路上,他曾多次看到有車輛掉下懸崖;旅途中沒有旅店只能睡在車上;大雨、冰雹從天而降,只能躲在山窩子里……可是不管多險多艱苦,只要對研究有幫助,他都要去。
過去16年中,他每年都有一半時間在西藏,行程超過10萬公里,和團隊共收集了四千萬顆種子。為分析巨柏在藏東南地區(qū)和雅魯藏布江兩岸的生存和發(fā)育情況,鐘揚和他的研究生一起,耗時三年給每一棵巨柏樹登記。不少巨柏生長在人跡罕至的山林或懸崖上,他們一一標記分析,直到將全世界僅存的在西藏的這3萬多棵巨柏都登記在冊。
他幫助西藏大學培養(yǎng)出了第一位植物學博士,在開展青藏高原生物資源研究過程中,幫助西藏大學建立了自己的“地方隊”。這支“地方隊”如今不僅能夠參與國際競爭,而且在進化生物學一些研究方面形成了日本、歐美和中國三足鼎立的格局。昨日,西藏大學官網(wǎng)也發(fā)出長文,表達該校全體師生對鐘揚教授的哀悼之情。
25日凌晨,著名植物學家、復旦大學教授、湖北籍學者鐘揚在內蒙古鄂爾多斯出差途中遭遇車禍,不幸離世。
在過去的16年里,從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地,從孤獨荒涼的阿里無人區(qū)到激流滾滾的雅魯藏布江邊,鐘揚的足跡遍布青藏高原,只為了搜集上百年后可能對人類有用的植物種子。
據(jù)了解,鐘揚出生于湖北黃岡,15歲時從黃岡中學畢業(yè),考入中科大少年班。1984年大學畢業(yè)后,在中科院武漢植物研究所工作16年。昨日,楚天都市報記者分別聯(lián)系了黃岡中學、中科院武漢植物園、復旦大學等多名相關人員,進行了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