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福州１月１５日新媒體專電（記者王成 沈汝發(fā)涂洪長）１５日一大早，在渝東北的紅旗村，群山初露黛色，大地還在淺睡。晨光中，８歲女孩王心彤和她的父母，經(jīng)歷４０多個小時的漫長旅途后，終于回到了老家。
１３日上午，從福清乘坐巴士到福州火車站開始，記者跟隨王心彤一家，乘Ｋ４１８６次列車于次日下午到四川達(dá)州，又在當(dāng)日夜宿重慶梁平區(qū)，直到１５日清晨回到云龍鎮(zhèn)紅旗村，全程記錄了“小候鳥”２０００多公里的返鄉(xiāng)之路，近距離感受到他們漂泊的艱辛和團圓的美好。
在異鄉(xiāng)：搬來搬去的家
由福州客運段值乘的Ｋ４１８６次，是今年春運福建首趟外來務(wù)工人員專列，面對滿載的車廂、嘈雜的環(huán)境，第一次乘坐火車的小心彤，最初的新鮮感很快一掃而光。
上車不久，她的小臉就憋得通紅，額頭的劉海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粘在父親王相權(quán)懷里煩躁得滾來滾去：“怎么一點都不透氣?。课以僖膊幌胱疖嚵?。”
３６歲的王相權(quán)是一名小貨車司機，從１４歲就外出務(wù)工，早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他摩挲著小心彤的臉蛋哄她：“爸爸以前在火車上站過２０多個小時，只要能回家，你就忍一下咯。”
聽到“回家”，小心彤黑漆漆的大眼睛又有了光亮，睫毛撲閃起來像在想著什么，很快就安靜下來。
小心彤３歲就離開老家，跟隨父母一起生活，每年只在春節(jié)回家一次，但她卻一直對老家心心念念。１３日當(dāng)天，小心彤早上五點多就醒了，興奮勁兒直到上車后才褪去。
記者問她：“在家待的時間那么短，為什么這么想回家？”，小心彤用稚嫩的童音回答：“因為家里有朋友，福清沒有朋友，我感覺很孤單，沒有人陪我玩。”
“在福清已經(jīng)搬過５次家了，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今年元旦后才搬過去的?！蓖跸鄼?quán)說，“剛玩熟悉的小朋友，又不能在一起玩了?！?/p>
小心彤的媽媽余改芬在福清一家新材料公司打工。“她爸爸經(jīng)常出車，我的工作是三班倒，經(jīng)常顧不上她。”余改芬眼圈有些泛紅，“有時候把她自己放在家里，門從里面反鎖，哪都不讓她去，像養(yǎng)在籠子里的小鳥?！?/p>
記者問余改芬：“為什么不把孩子留在老家，讓老人幫忙照顧？”她說：“放不下孩子，不管有錢沒錢，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心里就安樂多了?！?/p>
小心彤沒有說話，把頭深深埋在媽媽懷里，兩只小手緊緊抱住媽媽的胳膊。
在路上：爸爸媽媽更辛苦
１３日晚上，小心彤躺在媽媽腿上沉入了夢鄉(xiāng)。王相權(quán)為了騰出空間，讓女兒睡得更舒服，硬是擠進了車廂過道的人群里?！昂芏嗳硕妓?，過道上太擠，單著腿站了半個小時。”王相權(quán)回憶說。
１４日一早，記者問小心彤：“昨晚睡得怎么樣？累不累？”她唰地笑了，一眼望向王相權(quán)，又撲在爸爸身上說：“我不累，爸爸媽媽累，他們睡得少。”
在余改芬眼里，女兒的心里懂得很多事，只是不說?！八鷦e的孩子不一樣，給她買新衣服、新鞋子，她經(jīng)常說不要，有時候買來了也不穿?！庇喔姆艺f，女兒知道父母掙錢很辛苦，想給家里省一點錢，從來不跟同學(xué)攀比。
站在車廂過道，王相權(quán)一只手牽著小心彤的小手，另一只手跟記者比劃著：“我當(dāng)過油漆工、建筑工、鍋爐工，開過餐館、賣過大餅，老婆一直在廠里做工，沒攢下什么錢?！?/p>
在座位前的茶幾上，一家人上車前買好的方便面，滿滿的一大塑料袋。到了飯點，小心彤就挑出一包，王相權(quán)閃轉(zhuǎn)騰挪，穿過整節(jié)車廂去倒熱水。一路上，小心彤每一餐都是吃泡面，她說最愛吃的是紅燒牛肉面。
“物質(zhì)上給不了孩子太多，就給她多一些陪伴吧?！蓖跸鄼?quán)說，現(xiàn)在除了出車，他大部分時間都是陪小心彤，接送她上下學(xué)、給她做飯，因為女兒說過“有人陪著的時候，就覺得很快樂”。
回老家：期待別再走老路
回到老家的小心彤，像一只重返大自然的小鹿，不停地奔跑、雀躍著。她對著家門前池塘里的鴨子笑，追著小狗“小黑”大聲地叫，拉著爸爸媽媽的手，沿著鄉(xiāng)間的小路一直往大山的方向走。
幾十年來，在山包遍布、田地分散的紅旗村，地里刨食不容易，外出務(wù)工成為很多村民的選擇。小心彤的爺爺也是其中之一，６４歲的王一平上世紀(jì)８０年代就遠(yuǎn)走他鄉(xiāng)，半輩子?xùn)|奔西跑，直到２０１５年才從昆明回到重慶，現(xiàn)在市區(qū)的一家火鍋店當(dāng)后廚。
１５日上午，王一平跟老板軟磨硬泡請來一天假，早上９點多一到家，他趕緊過來捏捏小心彤的臉蛋。
奶奶劉國映６６歲了，談起早年間自己一邊帶著兩個孩子、一邊料理家里５畝多地，老人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摟著小心彤說：“我老了，賺不動錢了，但還有養(yǎng)老保險金，我愿意都給孫女，供她上大學(xué)?！?/p>
王相權(quán)告訴記者，女兒今年小學(xué)二年級，現(xiàn)在就讀于福清市鏡洋中心小學(xué)?！皩W(xué)校里有四分之一以上的孩子都是務(wù)工人員子女，我們當(dāng)時只是去報了個名，沒想還真讀上了公立學(xué)校，現(xiàn)在政府對我們農(nóng)民工真挺上心的?！蓖跸鄼?quán)說。
記者問小心彤的家人，對女兒有怎樣的期盼。他們都回答說，希望她好好讀書，真正能在城市里扎根立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