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下午,韓國當?shù)貢r間19點時許,樸槿惠離開青瓦臺,回到2013年入住青瓦臺前一直居住的私宅三成洞私邸。她身著深藍色外套,先是在車內(nèi)微笑揮手致意,下車后面帶笑容與數(shù)名前來迎接的政界友人寒暄,然后進入私宅。
青瓦臺是韓國總統(tǒng)官邸,位于首爾市鐘路區(qū)世宗路一號,原是高麗王朝的離宮,后為原任總統(tǒng)盧泰愚新建。這片屋頂鋪滿青瓦的建筑,見證了韓國政壇的風風雨雨,也見證了樸槿惠家庭與韓國政治的糾纏往事。
私宅
一進
1961年,樸正熙通過政變推翻張勉政權,擔任總統(tǒng)。9歲的樸槿惠以“第一女兒”的身份入住青瓦臺。青瓦臺中有兒童房等專門房間,也有很多她無法理解的禁忌。
她在《我是樸槿惠》一書中曾回憶:“住在青瓦臺是一件非常特別的事情,因為這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經(jīng)歷?;蛟S身為總統(tǒng)的女兒,多少可以享受某些優(yōu)待,但對于當時年紀還小的我來說,青瓦臺的生活并不全然美好,在那里的生活反而充滿許多禁忌。”
但對于幼年的樸槿惠來說,青瓦臺最大的含義是“家”,它與其他同學的家沒有實質(zhì)性的區(qū)別。她曾邀請好朋友來自己家玩,朋友看過家族廳和樸槿惠的房間后,一臉失望:“什么嘛,和我家沒什么兩樣,我以為會布置得像公主的房間耶?!?/p>
青瓦臺
初中二年級,樸槿惠重新搬回青瓦臺,每天一早搭乘路過青瓦臺的電車上學。這件事在電車車長間傳開,有人向樸槿惠打探總統(tǒng)的女兒,而樸瑾惠裝作不知情。這件事在晚餐時讓樸槿惠家人“笑成一團”。
這是她自傳中難得的溫馨時刻。
一出
1974年,對于22歲的樸槿惠來說,青瓦臺不再只有“家”的含義。
這一年,樸槿惠的母親陸英修遇刺身亡。正在法國留學的樸槿惠匆匆趕回青瓦臺,看到躺在會客廳的雙眼緊閉的母親。
“法國留學后要站在講臺上教書”的夢想離樸槿惠遠去。她代替母親站在父親身邊,擔負起“第一夫人”的職責?!暗谝环蛉恕钡墓ぷ靼z視國民寄來的信件,確認負責部門是否在認真處理。根據(jù)樸槿惠自傳,那個時候她每天只睡5個小時。
在參與政事的過程中,樸槿惠受父親樸正熙影響很深。兩人經(jīng)常討論歷史、國防、經(jīng)濟等話題,在外事活動中扮演重要角色也培養(yǎng)起樸槿惠的外交直覺和技巧。
五年后,樸正熙在與親信的酒宴上遇刺,樸槿惠的生活再次被打碎。第二天早上,他的遺體被運回青瓦臺,躺在5年前放置陸英修遺體的屏風后。
葬禮后的第二天,樸槿惠和弟弟妹妹被“請”出青瓦臺。此時韓國政界不斷出現(xiàn)對樸正熙獨裁統(tǒng)治質(zhì)疑與否定的言論,曾經(jīng)與樸家非常親近的人開始變得冷漠,甚至直接站在了三姐弟的對立面。這段時間,樸槿惠嘗盡眾叛親離。
此后,樸槿惠過起18年的“隱遁”生活。在這段時間中,樸槿惠只與極少數(shù)親信來往,其中包括崔順實父女。
二進
1997年,樸槿惠以大國家黨總統(tǒng)候選人的方式重回人們視線。她將“為完成父親未完成的事業(yè)盡一點力”作為口號,連續(xù)五次當選國會議員。值得注意的是,樸槿惠從未對父親通過軍事政變的方式攫取國家政權進行非議,甚至稱當時的軍事政變“是不可回避情況下挽救國家的最好選擇”。
2012年12月19日,60歲的樸槿惠以51.56%的得票率當選韓國新任總統(tǒng),重新回到青瓦臺。
重回青瓦臺后,樸槿惠告訴助理們,相比她小時候,這里變化之大,令她吃驚,尤其是兒時冬天滑冰的池塘沒了,令她惋惜。變化更大的是青瓦臺中的人。她從一個無憂的孩子成長為青瓦臺的主人。而50年前住在這里的五口之家,也只剩下樸槿惠自己。
青瓦臺的生活安靜而孤獨。從同樣位于青瓦臺大院內(nèi)的官邸到辦公室只需3-4分鐘的車程,除非有外出公務活動,樸槿惠一般每天只來回一趟。
在擔任“第一夫人”時期,樸槿惠經(jīng)常與父親一起吃早餐,為父親讀報。再次入住青瓦臺,除有外事活動外,她通常獨自進行三餐。在官邸,有警衛(wèi)和女員工陪她,但不方便與她聊天。
二出
2014年4月16日中午12點左右,首爾江南區(qū)清潭洞某美容院的院長鄭某接到消息稱“總統(tǒng)要做頭發(fā),趕緊過來”。鄭某遂乘坐私家車來到青瓦臺。
而在這一天的上午10點,一艘名為“世越號”的載有476人的客輪意外進水并最終沉沒。事件發(fā)生后7小時,樸槿惠行蹤成謎,被認為事發(fā)后應對不力、玩忽職守,對300余人的死亡負最終責任。直到沉船事故發(fā)生1000天后,樸槿惠遞交答辯狀,稱因身體狀況不佳,當天留在官邸工作。但憲法法院指出,答辯狀的內(nèi)容沒有滿足要求。
這不是樸槿惠遇到的最大危機。2016年10月25日,“親信門”爆發(fā)。樸槿惠的親信崔順實,被揭露利用與總統(tǒng)關系干涉施政并向商界及利益集團施壓獲取利益?!坝H信門”爆發(fā)后,樸槿惠的支持率跌至4%。
崔順實是樸槿惠少有的朋友,在事件爆發(fā)后向國民道歉時,她稱崔順實“是在我患難之際,伸出援手的關系”。
道歉并未獲得民眾的同情。2016年11月,韓國爆發(fā)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燭光集會,要求樸槿惠為“親信門”負責并下臺。2016年12月,韓國國會對樸槿惠提出彈劾。在憲法法院完成審判前,樸槿惠不能離開距離官邸200米的青瓦臺主樓辦公室,所有屬于“國家行為”的活動也已被全面停止。對于樸槿惠而言,青瓦臺似乎成為了她的“監(jiān)獄”。
今年3月10日,韓國憲法法院正式宣布彈劾案獲得通過。彈劾結(jié)果公布后,在距離青瓦臺一步之遙的首爾光化門廣場,韓國民眾舉行第20次、也是最后一次“倒樸”燭光集會。青瓦臺的另一端,是沉默的樸槿惠。
樸槿惠曾在12月1日罕見走出青瓦臺,到票倉大邱市視察。迎接她的不再是民眾的歡呼,而是沉默。在回程的車里,這位總是面帶微笑,因堅定冷靜被稱為“冰公主”的總統(tǒng)默默流下了眼淚。
至親、朋友、支持者相繼離開,這一次,她只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