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讀其詩,先解其人,這大概是“解詩” 的法門之一,但囿于種種原因,識其人何其難,譬如說《詩三百》,要了解每一個沒有準確史料記載的作者,似乎是不可能的,于是只有走進浩瀚的歷史風云中去。但凡有存在價值的詩詞,大抵和其人其事尤其大的歷史環(huán)境相融合,這就是“詩合為時而作”的詮釋吧。
我不是很了解黃莽,因為相識于網(wǎng)絡,知道最多的是電視報道片段和光明網(wǎng)、人民網(wǎng)等報道的文章;我了解黃莽,一是和我一樣會寫詩填詞,二是他和我一樣在不遺余力地傳播著傳統(tǒng)詩詞文化。而他書中《清晨登懸劍山》詩句:“登高方識遠,天地納于心。”《寫出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境界。西北行《游青?!?ldquo;仗劍行吟三千里,為約神仙酒一壺。”似李白俠客之逍遙。《丙申年寄同仁》“鬧事行吟花佐酒,玉盤烹飪海生煙。閑來悟道參禪久,常向蓬萊會八仙”是一種浪漫情懷。諸如等等,不乏優(yōu)秀作品,也有糟粕。黃莽之作,整體上詩優(yōu)于詞。例如其詩《戊戌春日所見》:
“昨夜狂風寒雨顧,今晨飛雪看花愁。
可憐萬物剛開始,卻見桃紅白了頭。”
寫詩是講意境的,意境從什么地方來?意境從作者的胸器中來,從學養(yǎng)中來,從字詞的虛實相生中來。什么是實?寫景、狀物、記事是實;什么是虛,從“實”出發(fā),以“實”為根基,抒發(fā)作者情感是“虛”,是看不見的摸不著的,讓這無形的情清晰起來,“有形”起來,活起來,走近讀者的心里,于是便有了意境。寫實是寫作手段,寫虛是寫作目的。虛實結合恰到好處,詩句就顯得疏朗而靈動,一味描述,過實了,詩句就顯得呆板澀滯,過虛了,讀者往往不知所云,要把握虛實的結合點、平衡點。詩要抒發(fā)自己的感情,也要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
這首《戊戌春日所見》是首虛實相生的絕句作品。正如詩人傅占魁評此詩“絕句貴在結得意韻含蓄,神光遠射。出語混茫,結得機警,富于哲理讓人沉思!新事物,有生命力,但還脆弱,易遭摧殘;美好的事物,易被污濁浸染。所謂翹翹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人世中許多大真大善大美的人與事不是常常被大偽大惡大奸攪弄得奇冤千古么!可悲的是現(xiàn)實的混沌污濁仍在不斷重演!寒氣未隨梅蕊盡,春風才上柳芽尖的一點生命之綠,僅僅開始,就被倒春的寒潮惡雪卻狠狠地壓白了頭啊!一句可憐,我們可以感受到詩人泣血的呼喊!這就告訴我們:只有用心和血去寫的詩,才使詩呈現(xiàn)出美的至境!”
如果說昨夜的狂風冷雨只是一個過去的鋪墊甚至詩人一絲絲苦澀的文字表象的凄切,不足以動人,那今晨的飛雪在春日里彌足驚心了,愁者非花,是人,花冷人愁,人借花而發(fā)語。春日飛雪亦不足奇,春色爛漫,春花初放時節(jié)的飛雪亦不足奇,奇在狂風寒雨后,飛雪下楚楚紅花。飛雪下楚楚紅花亦不足奇,不過是一個冷冷春日的一道風景,誰都可見,誰都可寫,唐代詩僧皎然說,詩有二十式,七曰逢時,此詩人逢時,故出肺腑。
白樂天論格律詩說, 詩有三本,一曰有竅。二曰有骨。三曰有髓。以聲律為竅;以物象為骨;以意格為體。凡為詩須具此三者?!段煨绱喝账姟啡君R備焉,聲律不消說,詩人所取物象:春日、風雨、飛雪、桃花;意格者,意境與格調(diào),詩人以“惜春”為意,以戊戌(2018年)春季某一天的狂風寒雨飛雪為境,以“悲天憫人之赤子之心”為格,故詩中憐而不傷。
狂風寒雨方過,劈面飛雪已來,春日不暖,萬物“心寒”,況人乎?況詩人乎!“萬物剛開始”,平常語罷了,“白了頭”三字,亦隨處可見,不過卻因風雨飛雪后顯得“情不可抑制”了,白頭的何止是桃紅?是“春色春光”里的人驚風霜雨雪而白頭,如姜白石言“人所易言,我寡言之,人所難言,我易言之,自不俗。”讀至此,諸君竟不惜春!白石又說“小詩精深,短章蘊藉……乃妙。”今人作詩,顧忌較之古人尤多,鮮有意格骨肉俱存著,存則雅章耳。
無疑,在詩詞這塊五彩斑斕的土地上,喜者欲其生,惡者欲其死。中國當代文化多元而迷離,尤以詩詞書畫為最,黃莽恰恰是琴棋、詩詞書畫涉獵者、有毀有譽,這也是理所當然。前不久,人民網(wǎng)轉(zhuǎn)載報道《周恩來自稱不是詩人:作了一首詩被陳毅退了回來》的文章,就提到,“要想詩歌繁榮,多出精品,詩歌批評就不可或缺。一名好詩人,需要有“與狼共舞”的勇氣,因為,批評家之“狼”,只會淘汰那些水平低劣、沒發(fā)展前途的詩人,而會促使優(yōu)秀詩人變得更強大、更完美。”
黃莽小我十歲,今年七月初收到他的《佛心道為》一書,在工作之余斷斷續(xù)續(xù)的讀完,無端的生了些些感概。《佛心道為》詩詞鑒賞集。從《道德賦》開篇,近體詩(含詞)、古風共約一百九十多首賞析、賞析者遍布全國,十五首現(xiàn)代詩、一篇散文,附錄中詩詞寫作教案結束,全書作品以山水家國情懷為主,個人情懷為輔。按黃莽的《道德賦》論述,詩人“既可僧服道袍,手甩佛塵,天地對弈。”——這是泯然塵外之求索;“為詩之道,心必有大愛,情生于萬物。”——這是天地博大的襟抱,是情、志、勢、生死無礙的佛的體現(xiàn)了,做到很難,難于上青天,不過愈難,知難而進,便是赤子之心。陸機《文賦》說:“詩緣情而綺靡。”詩詞要做到深刻、細微而又生動的抒發(fā)情感是需要較高的學養(yǎng)的,至于興觀群怨的要求,只有留待后人論述,不過,如白樂天《與元九書》中說:“至于齊梁間,率不過嘲風雪,弄花草而已。”他在這里批評齊梁時代的詩歌創(chuàng)作,都是些吟詠風雪花草等客觀自然物的篇章,不符合詩歌理論的‘六義'和‘詩教'的要求。這要求自然是責之過甚的,風花雪月無罪,亦算人情。不過,在古典詩詞正欲復興、網(wǎng)絡“相思體、”“比賽體、”“標語體、”“老干體”詩詞鋪天蓋地之時,能情傾家國、佛心濟世、以己之得,而傳于人之道,卻不啻一汪清泉的作用的。
我無意用詩學的教學式特征或衛(wèi)道士的臉皮去解讀黃莽詩詞,也無意去衡量諸家對于他的詩詞的鑒賞,我只是從黃莽在2015年春晚“福送萬家”活動中、全軍“詩情墨緣”等文化傳承活動中孜孜不倦的傳承講解著他的“佛心道為”,這點精神是彌足珍貴的,而我,無償教學詩詞曲賦九年,成就大不及黃莽,自然對他的“詩道”有幾許贊賞。因為喜歡寫詩的緣故,寫完這篇讀后感,信手賦詩一首與黃莽共勉:
白頭莫憶少年行,看盡風云自不驚。
道到無言心已佛,詩癡有淚句方精。
一笑長安居不易,重尋正頁史遷輕。
蒼天厚物終開眼,要我文華遍地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