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王紅

    身患重度阿茨海默癥的母親，經(jīng)歷一番生死掙扎，癱瘓在床，一直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
    父母是小學(xué)同學(xué)，母親曾在少先隊入隊儀式上給父親系過紅領(lǐng)巾，后來喜結(jié)連理，伉儷情深。我三歲那年，父親因腰椎間盤突出癱瘓在床，母親一邊悉心照料父親，一邊四處尋醫(yī)問藥。她用板車拖著父親，幾乎碾過小城的每條街道去求醫(yī)。整整十年，父親在母親的精心伺候下奇跡般地康復(fù)了。
    不幸的是，母親卻在十年前罹患阿茨海默癥，身體各器官功能退化，智商形同嬰兒。每天父親一勺一勺地喂母親吃飯、喝水，牽著母親去上廁所，散步，曬太陽。夜里，父親輕拍著母親的后背，母親才會在父親寬厚溫暖的臂彎里安然入眠。母親已認不清她的孩子，也忘了父親的名字，常常任憑父親如何呼喚也沒有回音。
    母親病危時，父親一直守在ICU室外，說：“我離她近些，她會感知到的?！蹦赣H形同植物人，插滿管子與儀器的身體不停地抽搐，安全帶捆住的四肢劇烈撞擊床欄……這一幕如尖刀刺破我們的心房?！胺攀职?，讓她少受一些苦！”親友們不忍卒睹。一番思想斗爭，我們兄妹決定陪母親度過最后一晚，第二天讓她輕松上路。
    那一夜，父親通宵陪在母親身邊，含著淚喃喃道：“我和你說我們讀書的祠堂，說我們的老師，說我去師范看你時的情景，你好像記得呀。可你怎么要放棄？我們說好了還要一起去散步，一起慢慢變老……”次日醫(yī)生驚喜道：“真是奇跡啊！身體抽筋得到控制，心率恢復(fù)正常，可恢復(fù)部分吞咽功能！”這一定是母親感受到父親的深情呼喚，再一次停下了決絕的腳步！
    半月后，母親出院。父親對我說：“只要你媽沒有痛苦，我是不會放手的，我會這樣一直陪在她身邊。她能感受到我在她身邊，當(dāng)我聲音大一點，她就會手腳不停地亂動，開心也會笑，可以安然入睡……”
    今天，在我模糊的視線中，父親又擁著母親，看著她寧靜的面容，說：“你若不離，我定不棄！”
■老夫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