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韋耀武

    院子的一角有一棵樹，高大挺拔，枝丫粗壯。進(jìn)了臘月，母親一邊忙年一邊打理樹。母親說，人要過年，樹也要過年。
    母親搬來長梯，爬上樹，將朽枝一枝枝砍掉，又將那些彎曲的難看的細(xì)小的枝杈剪掉。母親還弄來一小瓶桐油，所有砍掉的枝杈處都涂上了桐油，就好像給它們抹上了防護(hù)劑，又給齊地面以上半人高的樹干細(xì)細(xì)涂刷上一圈石灰水。然后，沿樹的根部開一道溝，將準(zhǔn)備好的農(nóng)家肥施在溝里，用土掩上。做完這些，母親杵著鋤頭把，仰頭看著樹，輕舒一口氣，欣慰地說：“總算可以過個安心的年了。”
    那時的我，對母親這句話尚聽不明白，我不知道母親說的“可以過個安心的年”，具體是什么意義。我問母親：“媽，樹也過年嗎？”
    母親笑笑，說：“當(dāng)然啦，人過一年添一歲，樹過一年也添一歲呀。”
    我又問母親：“那從哪兒能知道樹活了多少歲呢？”“當(dāng)然能啊，”母親指著院子里從山上伐回來的一棵樹，說：“你仔細(xì)看樹的斷面，那上面有年輪，一輪就是一年，有多少年輪就是多少歲?！?br>    我興奮地趴到樹前數(shù)起來。
    母親又說：“其實不光人有年齡，樹也有年齡，這世上萬事萬物都有生命，都有年齡。你別看冬天，那些草枯了，其實它們的生命還在，來年就又活過來了，我們得好好珍惜，也得給它們過個年。還有我們家的牛，都15歲啦，老啰……”
    母親接著絮絮叨叨地說：“過年，不能只想著人過年，這雞呀牛啊，家里的牲畜，還有樹啊草啊，包括天上的鳥雀，也都得過年呢！”
    除夕一大早，母親給牛端去了一大盆麥麩，豬吃的是純玉米。打開雞籠，撒下一瓢谷子。母親另舀了一瓢谷子，撒在門前的場上。撒罷，母親看著天，喃喃道：“再有兩個月，咱家的燕兒就該回來啦。”燕兒的巢在咱家屋檐下，母親很寶貝，日日關(guān)照著。燕兒飛走時，母親還和它們打過招呼：“燕兒，天暖和了，記得回來哦！”
    樹一年年長，年一年年過，母親卻在時光里老了。有母親呵護(hù)的年，很溫馨，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