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qǐng)?bào)訊 熊薈蓉
得知雨雪要來的消息,我趕緊給兒子打電話,提醒他穿厚點(diǎn)別著涼,尤其叮囑他要穿皮靴,因?yàn)楹畯哪_底來。放下電話,驚覺自己的雙腳涼颼颼的。再看腳上價(jià)值不菲卻并不保暖的絨靴時(shí),突然記起小時(shí)候的棉靴,記起母親的千層底來。
我母親有一手做鞋的好手藝。我們家和外婆家的三代人,穿的都是我母親做的鞋子。
每年六月初六“龍曬衣”的日子,母親總要把舊衣破衫整理出一大筐,用剪刀裁成一條條、一塊塊不同形狀的布片。然后用刷子往門板上刷漿糊。刷一遍漿糊,就拿來布片在門板上均勻地貼一層。再刷一遍,再貼一層。一般都要貼六層以上,這叫千層布。暴曬幾天后的千層布,用鞋樣量過,裹上白邊,就用來納鞋底。
納鞋底也是有講究的。粗心大意的人針腳混亂不均勻,鞋底納得不結(jié)實(shí)。母親納的鞋底針腳綿密又勻稱,線路美觀又耐穿。左鄰右舍經(jīng)常來向她請(qǐng)教,并討取鞋樣。母親總是笑臉迎人,主動(dòng)幫人剪裁鞋樣。
母親的鞋底納得密實(shí),鞋面做得精美。她給父親和弟弟做的布鞋,一般是松緊口,而給我做的從不單色,要么用對(duì)比色滾邊,要么在鞋背上繡花。有一次,她還別出心裁用藍(lán)綠相間的條紋布,給我做了雙淺口布鞋,鞋頭打了兩個(gè)蝴蝶結(jié)。我穿著這雙鞋上學(xué),不知引來了多少羨慕的目光。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們吃過年夜飯,洗了大澡,最高興的就是換上新衣,穿上新鞋了。一雙黑色的燈芯絨面子,鑲著毛邊的新棉靴,穿在腳上暖乎乎的。在“噼噼啪,噼噼啪”的鞭炮聲中,我們穿著新棉靴,滿灣子跑,不知有多嘚瑟!
那個(gè)年代,新棉靴和新衣裳一樣,是過年的專屬品。為了趕在年前給每位家庭成員做出一雙新棉靴,媽媽每天點(diǎn)燈熬夜,納鞋底、粘鞋面、上鞋幫。如豆的燈光,母親飛針走線的身影,還有那麻線被拉拽的沙沙聲,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記憶。
在我們老家,女兒出嫁后的第二天,娘家要給她送花籃。竹篾或者柳條編制的籃子里,放兩雙母親做的千層底布鞋,寓意女兒從此能步步平安。我結(jié)婚時(shí),其實(shí)已經(jīng)不時(shí)興這個(gè)了,但母親仍然給我做了兩雙繡花布鞋。我嫌老土,一直不穿。后來得了腳氣病,醫(yī)生建議穿布鞋,我才拿出來。許是母愛護(hù)佑,兩雙鞋子穿舊了,我的腳氣病也好了。
如今,母親已離開我三年多了。但母愛不滅,我用她暖過的雙腳踏實(shí)走路,格外珍惜一絲一縷的綿綿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