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近4個月的清潔、修復和上色,于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制作完成的“1949年北京城原狀模型”近日重新在市城建檔案館拼裝完成。 記者 孫戉攝
上萬次揮毫只為洗去10余年的塵埃,泱泱皇城濃縮為伸手可及的微型標本。從昨日開始,位于市城建檔案館的1949年北京城原狀模型完成大修,層層灰色民居向城市中心涌動,重新烘托出紅墻金瓦的紫禁城。
1毫米厚的積土挺“致命”
昨天上午10時,這座重新亮相的微縮京城幾乎讓所有人驚艷。不靠對黑白老照片中朦朧灰色的猜測,不靠對今日尚保留建筑的聯想,這座在1951年前后做成的模型,居然有著如此鮮亮的色彩。讓灰色浸淫多年的護城河和前中后海,現出原本的水藍色;曾經讓塵埃壓塌的樹木,也都重新披上了翠意;灰色、金色、綠色、白色的屋頂點綴在這座方方正正的城中,多了點兒鮮活氣。
但就在幾個月前,這套展出面積超過70平方米的老模型還被沉積了14年的塵土蒙面。為了讓這份珍貴史料煥發(fā)生機,市規(guī)劃委決定對其啟動大修。
今年7月下旬,乘著天氣不潮也不干,曾經做過鳥巢、中央電視臺新址、故宮模型的師傅們,開始拆分這座舊日京城。這些來自模型界最頂尖的公司——密克羅模型的熟練工們,對這座文物級的微縮城市也捏了一把汗。
70多平方米的模型,是由90多塊板子拼成的。每一塊板子,兩個人得干上一個星期。
“在這種恒溫恒濕的屋里,塵土落得都有1毫米厚了,真夠嗆。”當年曾經親手做成國家體育場招標模型的師傅說。1毫米的土,對于微縮模型來說,是致命的。他們先得用比車載吸塵器還小的電動吸塵刷,吸去最上面的一層土;再用小刷子,撣去灰塵;最后才用可以寫寸楷的狼毫勾線筆,輕輕蘸水,刷去縫中的浮塵。
或許是長期低頭的緣故,這些師傅的脖子后的骨頭節(jié)都有些外凸。幾天之后,這些做慣了模型的師傅們,讓一塊西四平房區(qū)的模型亮出了積塵下的縱橫經緯和棋盤式格局。金魚池的幾塘活水也重新顯出了藍色。
“這修復,可比做新的都累。”習慣性地捏捏后脖子,這位師傅說。
1949年的北京城或將數字化
塵土除清之后,就是用竹批兒、松木、塑料等修補殘缺。這種精細活兒,讓10多名熟練工足足做了3個半月。就在這方寸之間,他們扶起倒塌的院墻,補種上倒地的大樹。一次性筷子粗細的五邊形體,被切成了一棟棟小房子,替換掉倒塌、殘損的房屋?,F實中能藏很多人的墻垛子,在模型中縮成芝麻粒大小,師傅們就一次次捻起“芝麻粒”,將城垛子粘回原地,殘垣終于恢復了昔日的模樣。
“很多人都說它看起來太新了。但我們除了個別填色之外,沒對這6萬多間房子進行整體粉刷。”密克羅模型公司相關負責人劉輝,晃了晃只有半礦泉水瓶子的灰色顏料。
據市城建檔案館介紹,這座模型的制作藍本,是1949年1∶1000的人工勘測圖。雖然模型在1951年就建成了,但一直到上個世紀90年代初才來到檔案館。1999年,檔案館曾經試著維修過一次,但由于當時未拍照留存,因此現在留下了很多不解之謎。
“最關鍵的是,1949年的人工勘測圖至今都沒有找到。有些建筑是什么,有些設施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兒,對我們來說都是還需要研究的課題。”城建檔案館館長張斌說。
在這次翻修之前,已經將整個模型垂直翻拍。這些素材,有望補充進“天地圖”和數字北京等系統(tǒng)中。張斌說,這些素材已經可以制作成3D模型,未來或許可以看到數字化的1949年北京城。
延伸閱讀
南長街上的牌樓抑或是門洞?
當年模型還留下未解之謎。
1949年的老北京“重生”,對于規(guī)劃和歷史文化名城保護人士來說是件喜事。但當除去歷時的塵埃,疑問也隨之到來:這座模型中,南長街上怎么會有座牌樓?
“這肯定不對,那兒從一開始就是門洞,這座模型做錯了。”遙指著模型中南長街上的牌樓,北京市規(guī)劃學會理事長趙知敬搖搖頭。1949年時他已經12歲,童年的記憶不會騙他。南長街的門洞和現在的一樣,一直都沒有變過。
一份史料顯示,1912年,“皇城南墻新辟南長街和南池子二門洞”,又將南海寶月樓亮出,改名為新華門,為當時的“總統(tǒng)府”大門。雖然時間有所出入,但《北京通史》中也記載:“1913年……又拆除了中華門內的東西千米廊及天安門前東西三座門兩側的宮墻,并先后開辟南池子、南河沿、南長街、灰廠、翠花胡同、寬街、廠橋、五龍亭等處的皇城便門。”
這些“便門”,是直接從墻上打開的,因此在市城建檔案館的探訪過程中,很多老人也記得此處是門洞。
“但當年一共勘測了13萬間房,7萬多棵樹,不太可能在這里犯個這么明顯錯誤。”張斌猶豫著說。
如果繼續(xù)翻閱史料,在一份記錄1925年孫中山靈柩起靈過程的文字上,曾經寫著“19日先掛西直門、阜成門、宣武門、和平門、南長街牌樓……南池子牌樓”。
雖然從去年開始,城建檔案館已經開始尋找當年參與過測繪和沙盤制作的老人,但獲得到的有用信息寥寥無幾。惟一一位從城建檔案館退休、現在已經80多歲的老人說,自己曾經參與過1949年這次測繪,但后來找誰做的模型,測繪檔案又放在哪兒了,“已經記不清了”。作為城建檔案館,其檔案中有很多當年的老照片。但遺憾的是,無論是拍攝故宮、天安門,還是記錄當年人民大會堂修建,現有的照片角度恰恰都沒有拍到這個視角。
讓人生疑的,是1999年那次修復。
“有可能是工匠師傅修復過程中粘錯了,但由于當年并非大修,因此這種可能性并不高。”張斌說,遺憾的是當時并沒在修復前拍照留影,因此現在完全沒有可參考的影像或者測繪數據。“還是希望能找到當年的測繪圖。只有對照最原始的資料,才有可能找到最原始的證據。”(記者 耿諾)